沉思鬼的故事

(作者:灵嫣)

　　“这位妖怪仁兄，不想打架的话就请让路吧。”
　　“我很想让开啊…可是…我有很大的困难。”
　　“困难？什么困难说来听听，也许我可以帮你一把。”
　　“你真的要帮我？”
　　“只要你让路，说出来我就帮你。”
　　“太好了～请你们告诉我，我应该先踏出左脚..还是先踏出右脚呢？”
　　“这…？先踏哪知脚不都一样！”
　　“不对不对！左脚是左脚，右脚是右脚，怎么会一样？”
　　“那就随便你啦，你习惯哪只脚就是那只脚不就好了。拜托你快让路吧。”
　　“怎么可以随便呢？我在这里想了五百年了，一直参不透这道理。”

　　我是蜀山下一只小妖，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，只是一直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。这里妖不多，蜀山上毕竟有一个以抓妖为己任的蜀山派，就算能在这里活到现在的，也已经完全磨去了妖的痕迹了吧。
　　只记得那天她似乎是从天而降，她是一只断翅的蝴蝶，一只已经成妖的半翅蝴蝶。我好心将她就起，用蜀山上各样灵草，总算留了她的命。但是很多事情，对于妖，同样是无能为力，她失去了离开这里的能力，断翅虽接起，却也无法承受重新高飞的重压。
　　她很美，至少在我见过的人，抑或是妖中，她最美。美的超乎我的想象。很明显，在她眼中，我只是救她的一只妖，因为我从不能发现她将眼神停留在我身上超过一秒。
　　每个雨后，她总是会到一个高处，痴痴的看着远方。我凑过去，却只看见一片渺茫。
　　一天，她突然告诉我，她本来是要去找那个曾经给她承诺，要带她渡过那片她一直向往却从不敢逾越的海的他。他离开的时候与她相约会在那个海边一直等她，可是她到那里才看到，有两只蝴蝶在海边翩翩飞舞，旁若无人。她于是又飞回，可是老天的那雨，是为她哭泣，却断了她的翅。

　　郁然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妖，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起长大的，反正自从我记事起，她就每天和我在一起了。郁然并不漂亮，尤其是当我看到蝶之后。可是郁然是个善良的小妖，似乎善良的都对不起妖这个名声。记得那次看到那只雀儿吃了叶上的小虫之后，她就哭泣了整整三天，我不解的问她，既然早知会这么伤心，当初又何必不将小虫救下。她笑笑，可是雀儿也要活，救下了虫，雀儿吃什么，雀儿如何活。是让雀儿活，还是让虫儿活，我不知道。让天决定吧。
　　我不解，总觉得这些事情随心而动就行了，哪里有那么复杂。
　　我知道郁然一直喜欢我，我也喜欢她，但是从来没有什么更多的感觉，只是觉得这样待着就好，不需要什么改变。

　　一天雨后，蝶又出去看远方，就是那么巧，雀儿如闪电一样扑向蝶，我飞奔着过去，用一直烂熟于心的却从来没有出口的咒语，击下了雀儿。落在地上的雀儿煽了两下翅膀，就不再动了。我怔了怔，狂奔着奔向摊倒在一旁的蝶，扶起她的时候，我看到郁然一个人站在远方。

　　我怒吼着扑向郁然，质问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，质问她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，她会不会在最后刹那救下蝶。可是郁然依然是那副淡淡的面孔，黯然的摇摇头。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，冷冷的说，以后，我们分道扬镳。

　　蝶经过又一次的受伤，身体已经越来越差，我四处寻找着山上那些道士常用的治病的药草，漫山遍野的找，因为似乎有一种声音一直在告诉我，如果没有了蝶，我就再也不知道这没来没去的生活应该如何进行下去。

　　蝶慢慢的恢复过来，虽然不再有可能痊愈，但是对于我来说，这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。蝶对我也不再冷淡，有时候甚至会开玩笑的问我，问我为什么总是在她身边站着一直看她，却从不开口。
　　我笑了，因为你一直都知道，只要你愿意，我永远都一直在你的身边，只要你愿意。。。
　　蝶抿着半掩的嘴唇，点点头。我终于牵起了这只手，我发誓，总有一天，她会忘记曾经的一切，只剩快乐。

　　那天的蝶好美，穿着淡红的嫁衣，在夕阳西下的蜀山下，将手放在我的手心，我懂，这就是我们幸福的开始。我拉她入怀，看到远方的夕阳慢慢落下，夕阳下站着很久没有出现的郁然。

　　以后的日子好恬淡幸福，每天清晨，蝶轻依在我怀中，看着草叶上的露水慢慢消失，看着泛白的天空渐渐明亮。每天傍晚，我轻搂着蝶，看着那绛色的天空，无边的远方。

　　快乐真的很快。蜀山上镇妖塔有妖逃出，蜀山掌门一怒之下，命令门人将方圆百里的妖全部抓回锁妖塔。很多妖纷纷出逃，可是我不能，蝶不可能经受住那么长途疲命的奔波，我单纯的以为，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，或者能逃此一劫。可是上天注定，景色终将改变。
　　蜀山“群侠”齐下，见妖杀妖，从不问是非黑白，刹那间，整个蜀地界内的天空一片猩红。天上一群群的乌鸦飞来飞去，遮天蔽日。歇斯底里的号叫，弄得整个蜀地变得一片灰色。曾经快乐生活着的绿色，变得全部枯黄，只要一有风吹过，满天遍野的枯萎草絮。太阳也不在怜惜这片充满着血腥的地方，只有黑压压的乌云，却永远也盼不来雨。

　　我终于没有能逃过这一劫，当蜀山弟子站在蝶面前的时候，我却在一旁看着无法接近。我看着蜀山弟子的剑尖慢慢的靠近蝶的喉口，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，却也冲不破这道法高深的结界。就在这是，郁然不知从何冲来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记得一道红光，蜀山弟子就不见了，面前只有倒在蝶怀里的郁然。
　　我冲过去，嘶喊着问郁然，到底是为什么。郁然依然是笑笑，说，从我记事起，身边就只有你，我从不曾想过，我会有别的生活，除了你，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选择。当蝶落在你面前的第一刻，我看着你的眼神，我就明白，她就是真正属于你的生活。看着你对她的那些细腻，我除了羡慕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。那只雀儿吞食虫儿，我不知道该如何，因为哪边都不允许我伤害。蝶是你爱的，可我同样爱你，我不知道该如何，因为哪边都不允许我伤害。现在好了，不用我在选择了，对吗。。。
　　郁然突然倒下，然后就那样一散而尽，为什么，为什么，为什么到了今天我才知道，郁然同样是我不能离开的，为什么，为什么妖死就要灰飞烟灭，为什么连个尸首都不留给我，为什么，为什么选择永远是那么难。
　　蝶看着我的样子，依然抿着嘴唇，浅浅的笑着，可是泪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。

　　我轻轻扶起蝶，把她安全的带回去，愈发虚弱的蝶已经是昏昏沉沉。我又开始了漫山遍野的找药，不同的是，枯黄了的山，已经没有能够救活蝶的药。
　　我沉痛的转回头，坐在蝶的窗前，轻抚着她的头，告诉她，一定要撑下去，总有一天我们可以越过那片海，看看远方的世界，看看那里有没有永远的美景。
　　蝶笑着，嘴里却是不断涌出的血漠，我知道，我知道你一定会遵守诺言。。。

　　几天后，蝶已经奄奄一息，她叫我到她身旁，看着我的眼睛，我知道，其实你根本就可以救活郁然，虽然你从来不说，但是你的妖术救一个郁然那样的妖绝对不是难事，但是你却顾虑我，怕救活了郁然，却救不活我。但是到了我，你却又犹豫，怕下一个郁然的出现。雀儿和虫儿你都不选，可是命运也改变不了。。。

　　我鼓足我最大的努力，冲上蜀山，奔向蜀山掌门。我从不是个害人的妖，可我今天只有一个目的，就是让那害妖的人永远不能再害，我用出我的最大努力，将我最高的“绝学”施向剑圣，可他只是轻轻一摆手，我便软软的倒了下去，我这才明白，选择什么都只能是错误。

　　剑圣没有灭了我，只是把我关进了蜀山的入口处，我问他为什么不怕我逃走，他只是笑笑，说，你会先迈那只脚？

　　很多年过去了，我依然没有走出锁妖塔。可是却进来两个年轻人，据说他们是来救人的，来的时候是一男一女两个，一个叫李逍遥，一个叫林月如。可是走的时候却成了三个，又有一个没有笑容的美丽的脸——赵灵儿。

　　我看着李逍遥，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，想起了爱我的，和我爱的两个人——郁然和蝶。郁然为救我和蝶而死，可蝶最终也难逃一死的命运。我堵住他们：

　　锁妖塔最后塌了，林月如为了救李逍遥和赵灵儿，葬身这里，尸骨无存。赵灵儿回到她的国家，为了人民，与水魔兽同归于尽。或许每个人都幸福了，可是李逍遥只能抱着灵儿的遗孤，依偎着靠傀儡虫而活的月如，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呢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