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演奇情》 --我是蛇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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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故园日暮乱飞鸦,极目萧条惨淡家。草木不知人去尽,春来犹发旧时花”

第五章

龙头舴艋吴儿竞,笋柱秋千游女并。 芳州拾翠暮忘归,秀野踏青来不定。
行云去后遥山暝,已放笙歌池院静。 中庭月色正清明,无数杨花过无影。
——宋·张先《木兰花》
苗·灵山
    一朵彩色的云从天上降下,落在了灵山顶上,云雾散去,苍白憔悴的李忆如跌跪在山顶,不住喘息,身上焕彩的披风如五色云流,衬得她更加衰弱。
    好容易等到玉无瑕上朝,自己又有了一件可以借之穿越仙凡的霓霞披风,这才能回到这片久违的土地,可……为什么两个月过去,这儿仍是早春的景象?李忆如虽然惊疑不定,但也不及细想,喘息稍定,便撑起虚弱的身子,向大理的方向走去,在这两个月里,白苗又发生了什么事情?
    红衣如火般在一片彩色的云霞中跳动,淡青的织锦似碧莹的流水飘在风中。“娃娃,忆灵……”李忆如扶住一棵花树,泪眼模糊中,唯有那朵鲜妍的火焰和那片碧华的流水越来越清晰。
    刘忆灵手中拿着一枝金碧辉煌的孔雀瓴,同一个五六岁的苗人女孩笑着闹着,不断后退,一个不留心,撞在了一个人身上,自己倒是站住了,可听见后面的人摔在地上。“啊,实在抱歉……”刘忆灵抓抓头,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,将翎毛递给苗人女孩,转身去扶那人,手伸到半途却生生定住,一双大眼连着狠眨了几下,就盯着地上的人不转了。
    “你怎么搞的嘛!”梦娃转眼看见刘忆灵傻傻地站着,手向前方探着一动不动,心中直感好笑,撇下伙伴跑了过去,用手肘撞撞刘忆灵,“回魂——”流动的眼光却也定在了李忆如身上,亦如刘忆灵一般直直的。
    三人间倒还是刘忆灵最先醒过神来,有可能是梦娃撞那一下的效果吧,她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,接着便扑到李忆如怀里,呼道:“太好了,你终于回来了!”梦娃也醒过来,伸手恶狠狠拉住刘忆灵的衣领,扯到一边,自己替上她搂住李忆如,却只是哭。刘忆灵不乐意地推她,梦娃搂着李忆如不放:“你来凑什么热闹……我和阿姐一起呆了十来年……”“我和姐姐一见如故!姐,你说呢?”刘忆灵比梦娃还理直气壮。“好了,”李忆如扶着梦娃起身,含泪一手搂住一个,“婆婆呢?大伙儿还好吗?”
    梦娃用衣袖拭去泪水,点头道:“都好。大家伙都想死你了,阿江哥也回来了,一直念叨你。姐,你这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瘦成这样。”李忆如的面色黯淡下来,咬着唇不作声。刘忆灵斜一眼梦娃:“就你多事,姐回来还没歇会,你那张嘴就问东问西的。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!”梦娃吐吐舌头,少见地没回口。两人一路不再多话,扶着李忆如走入大理新修王宫。原来的王宫被两年前的战火损毁大半,不久前才重新修好。
    李忆如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亲人,泪水在脸上奔流,也不知自己是喜是悲。阿奴失态地奔过来把她搂入怀中,李忆如感到肩头烫烫的。一个紫色装扮,身材高挑的少妇走近,伸臂将李忆如从阿奴怀里拉到自己面前,阿奴退到一边,扯着彩衣一角拭着不断流出的泪水。少妇英气逼人的脸上竟也布满了泪水,亦是哽咽不能语,过了好半日方才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:“好……我终于又见着了……”
    刘忆灵吸吸鼻子走上前去,她实在不想破坏这种感人的场面,可自己这个极重感情的母亲激动起来就没完没了,如果不去打个岔,介绍介绍,李忆如根本就搞不清这是何方人氏。“忆如姐,这是我娘——林月如。”
    “林姨。”李忆如退开一步,含泪施礼唤道。“好了好了。”林月如忙拉起她,抚着她的头赧颜道:“也不知怎的,一见到你就想起以前……唉,这眼泪就忍不住,真是没出息。”“林姨别这么说,谁都说林姨是个至情至性的江湖女侠。”李忆如带泪笑道。
    “唉呀,你搞个什么东西……又不是出嫁的新娘……扭扭捏捏恶心人,快,快!”盖罗娇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,中间还夹杂着梦娃贼兮兮的笑声,刘忆灵也吃吃地低笑起来,李忆如听到她发笑,不由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她,刘忆灵及时揉眼,装作没看见,林月如抽出紫帕拭泪,然后换上一张促狭的笑脸,一只手搭上李忆如的肩,将她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,另一只手伸向前方招了招,“喂,快进来吧!”刘忆灵和阿奴两人早已跑了出去,只听见刘忆灵笑道:“爽快点,进去吧!再不进去,可就迟了。”李忆如似乎已经明白是什么人来了,脸上火辣辣的,有些害羞又有些期盼。一个转眼,刘忆灵和梦娃已经把一个青年男子推进大厅,直推到李忆如跟前,李忆如要向后退,身后的林月如一手抵住不让她逃开。“娘,你呆在那儿干啥?”刘忆灵退到门口,向林月如招手。林月如瞪她一眼,飘身退开,一晃便到了刘忆灵身后门外,虎着脸道:“死妮子,还站在门口干什么?出来!”刘忆灵嘻嘻一笑,梦娃把阿江向前一送,飞快地跳到门边,与刘忆灵合力关起大门。
    李忆如吸一口气,平一平剧烈的心跳,强作镇静地将两眼望向阿江,阿江也是十分紧张地望向她,两人目光方一接,李忆如的心立刻一荡,连忙垂下头,眼睛只看见身前的一对靴子向身边移来,耳中只听得呐呐的叫声:“忆……忆如……我……”“江哥……”李忆如知他窘极,便即刻回应,谁知这么一来,两人都面红过耳,相对无言。苗家儿女虽是大方豪爽,但李忆如本性腼腆,阿江老实巴交,两人又是许久未见,再加上门外不知有多少耳目在偷听偷看,臊都臊不过来,满肚子的话既不敢说,又不好意思说。
    大门被人敲响,梦娃气乎乎的声音响起:“不看!不听!我们走了!你们慢慢聊!真是不给面子!”“人家郎情妹意的,给你面子干嘛?难道你梦娃想插一脚?”刘忆灵的声音也响了起来,接着便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,其中还夹杂着盖罗娇等巫师武将的抱怨声,等声音渐渐弱不可闻,阿江又至门口确定无人在外……
    精巧的秋千高高荡起,李忆如的笑声如春日婉转的莺啼,彩衣飘动如花间翩翩的蝴蝶,春日高照的艳阳尚不及她的容光明丽。阿江痴痴地看着,那是他的瑰宝,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丽色殊容,是伴他花间月下,与他卿卿我我的情人,那又是整个白苗,不,整个苗疆最高贵的公主,是女神,是大理的第一美人,温柔婉约,善解人意,无一处不完美,实,名,荣,利,她能让任何人满足,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?
    秋千停下了,李忆如如彩蝶般轻盈地落在阿江身边,伸出洁白的手掌在阿江眼前晃晃,阿江震了一下回过神来,不好意思地红脸笑笑,李忆如抬手拭着额上薄汗,抿嘴儿一笑,“怎么了?这么出神儿是在想什么?”这两句话用苗语道来,格外的婉转娇嫩,直听得阿江一身舒坦,忙笑答:“我还能想什么?你好看,看呆了。”李忆如举手指着又荡起来的秋千笑道:“忆灵红衣如火,艳丽无方,梦娃体态柔媚,娇俏甜美,不比我这一把骨头好看得多?可知你在说谎。”阿江捉住她白晰的手,“她们纵然美艳无伦,怎比得上你的灵气逼人,倾人国城,我听说汉人们有什么‘四大美人’,我觉得她们怎及得上你的一点儿。”李忆如抽回手,嗔怒地看了阿江一眼,“不知从那儿学来油嘴滑舌,满口里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,也不怕人笑话!”
    “我是说真的!你迎风而立,衣袂翩翩,那个叫什么赵……赵什么来着……对,赵飞燕的都不及你,说她什么体态轻盈,我说你才……”阿江误以为李忆如怪他说话不好听,“惹人笑话”,赶紧搜索枯肠,找出些具体美人来打比方,谁想所知却是有限,说不了几句便“江郎才尽”了,只能抓着头皮陪笑脸,“回头,我再向忆灵多学点,学些好的,不让人笑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。”李忆如晓得他理解错了,“哧”地一笑:“谁要你学好听的?妹爱郎哥只爱心,一颗真心赛黄金,越来越不明白了么?”说着见刘忆灵与梦娃下了秋千,便撇下阿江,与她俩玩去了,阿江虽遭了抢白,但一颗心比吃了蜜还甜。
九重天·南华长公主府
    “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抓回来!”南华长公主玉玲珑跺足叫道。她这天心血来潮去甫继位的皇兄殿内拜望,顺便也去看看那位为凡间女子的新任皇后,岂知才入后宫便听得侍女报说正宫娘娘重遁回人间,依她性子本在皇殿内就要下令守殿神将擒回皇后,却看见神将连使眼色,便按下心头之火,带神将一同回到自己府中。
    “属下不敢。”守殿神将叩首道。玉玲珑逼视他,冷冷道:“连一个凡间女子都不敢抓?你可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!”神将苦笑,“属下确是无能,但无论如何,自忖还不至于惧一下级妖女。只……皇上下旨放人,属下一个小小将官,怎敢违令。”玉玲珑本端起茶杯,想喝口茶降降火气,听到神将这话,将茶杯重重摔下,茶杯“呛啷”一声砸了个粉碎,火不但没熄,反倒更旺了。她抖着手指着神将:“你……你少撇清,自身无能便是了,怎么又扯上皇兄!你敢拿皇兄来推托罪责!”“属下有几个脑袋,敢拿陛下开玩笑。确是皇上旨意,长公主细想便知。如非皇上有意放人,单有一件霓霞披风,一个下级妖女法力再高,也不可能通过结界,她纵能胜过属下,也不可能胜过四大护法呀!只因四大护法依皇上之命放行,打开结界,她才能……”
    玉玲珑恨恨坐下,她稍稍冷静了一点,略一思忖已知神将所说不假,凡间会法术之辈,不论人妖,皆不可能通过仙宫结界,四大护法忠心耿耿,若无君主之命,断不肯放人。“皇兄为什么要放那妖女?难道他真是权欲熏心,无法再……”玉玲珑自语,但她很快又摇头笑起来:“我怎么会这样想,皇兄根本就是不爱权势爱逍遥…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    “长公主,属下想……皇上可能已经爱上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嗯?”玉玲珑望着窗外,脑海里思潮翻涌。有这个可能吗?如是真的,为什么皇兄会放走她?如果这不是真的,又为什么,皇兄要打开结界让她通行无阻?
    “不管怎样,我决不允许有人背叛皇兄!”玉玲珑斩钉截铁地道,眼底有着阴沉。神将看着她,心里生出了恐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