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剑奇侠传五 典藏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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缕心香逝 – 第1卷 第四十八章 翼页哀歌

日期:2010-05-31 12:42 作者:风扬熠雪

  翼页峰——

  枫溟山脉中奇峰迭起,幽险奇峻,翼页峰便是那无数奇峰之一。山如其名,翼页峰高耸入云,状如两个大展的翅膀,至下而上,平削如页,险峻无伦。两翼夹缝处林木茂密,藤萝遍布,地势之险,天下一绝。

  然而就在这险峻之地,竟有古庙一座,残破的古庙掩映在重重林间,若不是凌云风等三人轻功卓绝,发现了它,恐怕它今生再无重见天日的日子。

  古庙之前,青苔湿寒,悄怆清幽。时值三更,林风猛烈地呼啸,回荡在古庙之中,呜呜之声大作,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。

  黑云压顶,雷声轰隆,点点豆大的雨滴开始落下——暴风雨已拉开了帷幕。

  我带着越绫卿,顺着她指给我的方向,飞了约摸二十里地,前面奇峰突出,昏暗中也能辨认出如展翅大鹏的翼页峰。我看准两翼夹缝出,落了下去。

  越绫卿的内伤已经好了六七成,落地后展开轻功,望古庙方向飞奔而去。

  我站在原地,调息了一下,收回了身后的一对青色翅膀,尾随而去。

  古庙之前,一男一女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那女子姿色秀丽绝伦,双目闭着,嘴角血迹在雪白的脸上显得分外明显,她一丝凄笑含在嘴角,双手握着一把深腹部的匕首,腹部血迹斑斑,地上的草也沾上了大量的血,显然,此女已经香消玉殒。

  那男子修眉俊目,也昏倒在另一边,剑眉拧在一起,满面痛苦之色。

  ——这便是我与越绫卿来到古庙前看到的景象。

  越绫卿一见那男子,魂飞魄散,飞奔上去,将男子半抱入怀中,哭喊道:“云风,云风……你怎么了?你睁开眼睛看看我,求求你不要吓我……云风,云风……”

  “轰隆——”天空一道闪电霹雳劈过,惊雷滚滚,雨势骤然大了起来,暴雨泼水般倾盆倒入凡世。

  狂风呼啸林间,寒意扑面。

  那闪电劈过的瞬间,天地一亮,我借此看见了越绫卿怀里的凌云风,苍白的脸色,没有血色的嘴唇,俊美的脸竟是如此地熟悉,简直是与御辞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
  御辞?

  我的心重重一揪,他在哪里?

  我急忙四顾,目光定格在古庙的庙堂里。两个身影躺在庙中的地上,昏迷不醒。

  “御辞……”我冲进古庙,跪在小御辞的旁边,把他半抱入怀,一迭声地叫道:“御辞,御辞……你怎么了?睁开眼睛,看看我……御辞,御辞……”

  仔细看去,小御辞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,身子却是冰冷之极,俊秀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,牙关紧咬,满脸痛苦的神色,看得我一阵心慌意乱,“御辞,御辞,你到底怎么了?”

  我扶他起来,手掌抵在他的后背,泛起了白光,施展治疗魔法“复耀芙蓉”。

  治愈之力甫入小御辞的身体,他身体里一股巨大的气劲毫无征兆地冒出来,“轰”地一下把治愈之力弹出体外。

  我被唬得眼睛瞬间睁大,惊异地看着怀中的小少年。这,这是怎么回事?

  御辞的手臂上突然白光一闪,一阵充满敌意的莫名声音低低响起。

  我仔细看去,顿时一震,天烬?

  化为白绫的天烬紧紧地缠在小御辞的手臂上,正泛着白光。我眼尖地看见绫上隐有血迹,心一跳,他受伤了么?

  我抱着昏迷的小御辞,心慌意乱,不知所措。想为他治伤,但是他体内却有怪异的气劲,刚才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,但是我已经弄清楚了他的状况。小御辞现在全身经脉里真气奔流不息,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。这真气虽然与他同根同源,但明显不是他的。这股内力精纯淳厚,分明是内家高手几十年修炼而来。若是分期渡入小御辞体内,不出半个月他就会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,但是如今,在没有任何准备下,如此庞大的内劲一股脑地全注入他的身体里,经脉极容易因不堪重负而受到重创。

  我看着怀里的小御辞,心急如焚,却又毫无办法,感觉痛苦得忍不住要死掉。

  庙外,狂风骤雨,大雨滂沱,电闪雷鸣,雷声犹如惊天霹雳,又犹如重重击打着鼓面。四周只有风声、雨声、山体滑落的声音。

  一时只觉这天地间凄风苦雨,悲凉无助。

  风雨中,突然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天际:“云风——……”

  “轰——!!!”一道天地为之变色的惊天霹雳在天际炸响,为之胆寒的雷声挟带着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威,滚滚而来。

  我全身剧震,整个人如雕塑一般定住,脑子中一片空白。

  半晌。

  我慢慢垂下头,一滴泪珠掉在小御辞的脸颊上。

  我怔然良久,缓缓地拥紧了小御辞,泪水爬满了脸颊,耳边回响着进锁妖塔之初,在蜀山暴风雪的雪夜里,那个如玻璃般脆弱的白衣少年的话语:从前,有个小男孩……他有一个很幸福的家,但是,在他十二岁的时候,一把火把他的一切都烧毁了……

  我的泪水至不住地下落,嘴里轻轻念着他的名字,御辞,御辞,御辞……

  ※※※※

  枫溟山庄庄门——

  狂风暴雨中,风祭负手而立,运功布下真气罩包围住身体,风狂雨大,他却连衣角也没湿一块。

  风祭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火海在暴雨中逐渐熄灭。

  半晌,他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,慢慢地走上前,伸手抚摸着被雨水浇灭大火的门柱,低沉的声音悄不可闻:“算你枫溟山庄走运,没有给完全烧毁。不过,从今以后,枫溟山庄只会是废墟一堆,不会有人再次问津……枫溟百年基业,终究毁在我风祭手中……”

  风雨愈来愈大,狂风刮得风祭的衣服猎猎作响。

  风祭回身,走进滂沱大雨中,闭目,仰起脸,撤去护身真气,任雨水打湿了衣衫。

  若不是御蝶谷那小丫头,祭月阁又何必今日就仓促动手?

  枫溟已灭,下面,该料理御蝶谷了。

  哼,曦泉御蝶,与剩下的五大门派,你们就等着吧……

  风祭的身影越来越远,最后消失不见。

  一道金红光芒从天而降,蓝衣的俊俏少年从光芒中走出来,枫看着眼前的惨境,“扑嗵”一声跪了下来,双手撑地,脑袋无力地垂下来。

  良久。

  枫抬起头,擦去脸上的泪水,手一挥,空中幻出无数金红枫叶,仔细看去,这许多枫叶共同组成了一个画面,细细辨认,竟是枫溟山脉的图像。

  枫闭上眼睛,手不断变换着手势。

  突然,枫叶组成的画面上有一处蓝光乍现。枫猛地睁开眼睛,仔细一看,脱口而出:“翼页峰?”

  枫散去空中枫叶图阵,祭起法决,化作金红光芒,往翼页峰方向而去。

  风雨飘摇,雨幕中,枫溟山庄再无一人。

  雨夜,凄寒入骨。

  ※※※※

  翼页峰古庙——

  外面暴雨像盆浇一般,湿寒凄冷。

  庙内,我搬来许多放在古庙墙边的柴火,升起一堆火来。

  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,庙门勉强关着,风呼呼地吹进来,吹得火苗忽明忽暗。

  火堆旁边,越绫卿紧紧抱着凌云风,无论如何都不松手,目光呆滞而空洞,脸上泪痕未干。我半抱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御辞,小逸云已经醒了过来,此时正跪在父母身边,无声地抽泣。

  离火堆不远的地方,平躺着司空红药的遗体。

  怀中的小御辞体温冰得吓人,脸色依然是令人心惊的潮红,眉心处一团微微闪着蓝光的光华。臂上的天烬一直发出低低的吟叫,白蓝光芒相互闪现。

  小御辞紧闭双目,呼吸若断若续。我手足无措,不知该如何帮他,心焦却又无法,只能抱着他,让他躺得舒服一点。我难过又心痛地看着他,明知他现在正经历着这一生武道修为上最惊险的历练,却无法相帮,只能在一旁干着急,祈祷他可以渡过难关。

  如今他体内的真气气旋愈来愈庞大迅疾,全身经脉均被极大地拓宽,剩下的就要看他能否把这股庞大之极的内力完全归为己用,百骸之气归入丹田。

  我抱着他,手心全是汗,心悬得高高的。

  小御辞的呼吸每次间断越来越长,越来越弱。我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,紧张得全身冷汗涔涔,心里默默祈祷。只要他能在一个时辰内断绝后天呼吸,进入先天内息境界,那么这个横亘在他面前的巨大难关,就就算是跨过去了九成。

  上乘气功修炼的堂奥,全在于内息循环不息,先天胎息的境界,比之后天呼吸,不知要高出多少倍。修道之士多不胜数,但能达到内息境界的却没有几人。

  若是小御辞可是进入如此境界,必上窥玄妙之境,有天烬相助,他体内的这股精纯内力即可打通他的任督二脉与奇经八脉,玄关既通,日后修炼武学必定一日千里,突飞猛进。

  但是,如果他达不到内息境界,那么他的经脉经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内力冲击,定受重创,轻则此生不可再习武,重则丧命。

  脑海里浮现出十年后那俊美少年的修长身形,高悬的心稍微落下了些。

  既然十年后凌御辞可以名震武林,今日,一定会通过这场历练。

 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,外面的雨逐渐变小。

  一个时辰悄然过去。

  小御辞的胸微不可见地起伏,鼻中却再探不到一丝气息,他脸上的潮红开始退下,身体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温度。

  我大大透出一口气,高悬的心终于放下,全身一阵虚软,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御辞,御辞……你吓死我了……”

  一个时辰,却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。

  我转头看向越绫卿,她抱着凌云风,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变,旁边,小逸云已经哭累了,扑在父亲的身体上昏睡过去。

  我轻轻地叹一口气,将小御辞平放在稻草堆上,起身来到越绫卿的身边,轻声道:“夫人,凌庄主已逝,请节哀顺便。”

  越绫卿没有反应。

  我擦去眼里的泪水,半跪下来,扶住越绫卿的肩膀,道:“夫人,死者已矣。你还有御辞,还有逸云,不可以就此失去人生意义啊。”

  听到两个孩子的名字,越绫卿终于有了点反应。她动了动,缓缓抬起头,看着我,明眸中水雾滢滢。她的声音有些沙哑:“小风姑娘,我要拜托你件事……”

  我点头道:“夫人请说。”

  越绫卿低头看看女儿,又转头看看小御辞,幽幽一叹,道:“请姑娘把这两个孩子送到秦淮河畔,找一个名为苏淇奥的姑娘,把孩子交给她。”

  “苏淇奥?”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。

  “不错。”越绫卿点头,“小风姑娘你到了秦淮河,去找天香画舫,舫主便是淇奥了。天香画舫在秦淮一带人人皆知,只要稍加打听便可。”

  我记下这两个名字,开口道:“夫人放心,小风定不负夫人所托……可是,夫人你要去哪儿?”我突然想起一事,脱口而出。

  越绫卿惨然一笑,并不回答,而是看向小御辞,目中流露怜爱之意,道:“云风已把天烬传给小辞,在枫溟山庄时,天烬就已经重新认主。如今,小辞便是枫溟新一代的庄主。风祭必定不肯放过小辞和云儿,从这儿到秦淮,山高水长,路途遥远,危难重重……小风姑娘,我越绫卿这辈子没有求过人,今日算我求你,一定要把小辞和云儿安全送到淇奥手中。”

  说着,越绫卿激动起来,泪水滑落,她把凌云风平放在地,冲我跪下,悲道:“小风姑娘,你的恩德,我无以为报,只求来生做牛做马报答。只是,你一定要护得小辞与云儿平安……”说到此处,她已泣不成声。

  我吓得急忙扶住她,一迭声地道:“夫人,你先起来……夫人,我小风以性命担保,一定不会让他俩有事。即便是死,也要将他们安全送到苏姑娘身边。”

  越绫卿起身,正要说什么,庙外突然传来焦急的叫喊声:“阿辞,阿辞……”

  越绫卿一惊:“是阿枫。”

  我急忙去开门,门甫一打开,一股冷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,狂暴的风雨显然已经变小了很多。

  蓝衣少年站在雨幕中,看见站在门口的我与庙内的情况,明显松了一口气,往这边飞奔过来。

  枫冲入庙宇,突然,他脸上的喜色凝住了,他看着地上毫无生息的凌云风,震惊得后退了一步,愣了好久才猛然抬头看向越绫卿:“夫人,庄主他,他……”

  越绫卿垂首,捂住脸,哽咽无声,摇摇头,没说话。

  枫刹那明白了一切,怔住了。

  我看他这样,轻叹一口气。

  枫转头,看见地上的司空红药,瞪大了眼睛,震惊地看向越绫卿。我站在门边,替越绫卿道:“司空红药是祭月阁的人,今日枫溟遭此大劫,皆因她而起……凌庄主中的毒,便是她下的。”

  枫惊异无言。

  半晌,越绫卿才幽幽道:“云风已经跟我说了……红药虽是祭月阁的内应,但是,这么多年了,我看得出来,她对云风的情是真的,这一点,不可否认……”

  “夫人……”我和枫同时出声唤道。

  越绫卿凄然一笑,转过身去,仰起头,轻轻道:“小风姑娘,不要忘了把小辞和云儿送到秦淮。你的大恩,越绫卿,来世必报……”

  我和枫突然心生不祥,失声叫道:“夫人……”

  一声细微的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传来,越绫卿的身体晃了晃,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,娇躯往后倒下。

  我和枫吓得魂飞魄散,一齐抢上,接住了越绫卿倒下的身体。仔细一看,越绫卿的双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,而匕首,正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腹部。

  我被吓得面无血色,慌忙施展治疗魔法。

  越绫卿抓住我的手,无力地摇摇头,俏脸惨白,嘴里流出鲜血,断断续续地道:“小风姑娘……不要白费力气了,匕首刺入的……是我的死穴……便是大罗神仙,也救不了我了……”

  枫的眼泪不停地掉,悲叫道:“夫人,夫人,你这又是何苦?”

  越绫卿咳出一大口鲜血,勉强牵起嘴角,露出一个绝望的凄笑,半闭双眸,摇头道:“云风……已经死了……我……我活在这世界上,没有意义……我和他,生死……相依……阿枫,小风姑娘,我……我只希望,你们能把我和……云风……还有红药,葬在……一起……我就很满足了……”

  我咬着下唇,哽咽道:“夫人……”

  越绫卿看着庙顶,不断地咳出鲜血,眼神渐渐涣散,明眸失去了焦距,红唇轻轻地动了动,发出犹如梦呓般的轻柔声音:“云风……云风……云风……”

  我和枫看着渐入弥留之境的越绫卿,哭着摇着她,我挣开她抓住我的手,手上白光乍现,升起一片雪白洁羽,我将手按在她的伤口处,施展出九级的治疗魔法“大天使羽翼”。

  越绫卿的眼神燃起最后一星光与热,她艰难地转动这眼珠,看向我,唇动了动,发出一丝气音。

  我的手抖得厉害,泪水忍不住地下掉,她分明是在说:小辞……

  我拼命地点头,了却她心中最后的心愿。

  我心里知道,除非是属于禁中之禁的上古诸神禁咒,否则,再难救越绫卿一命。

  怀中人儿艰难地转头,越过枫,看向凌云风,向他伸出了手。

  当雪白的素手挪到一半时,越绫卿突然神情一怔,凝视了凌云风最后一眼,万般无奈地落下最后一滴泪,手无力地垂落在地,咽下最后一口气,闭目而逝。

  “夫人,夫人,夫人——”

  最先感受到越绫卿身上散力的枫哭喊,泪如雨下。

  我按在越绫卿伤口处的手停下了施展治疗法术,无力地垂下头,心痛如捣,泪流满面。

  “夫人,你安心地去吧!我风扬熠雪,决不负夫人所托……”

  庙外,雨愈加的小,已快放晴。

  天际,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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