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如月无瑕》第十一篇：落梅鞭法

　　[苏州城外几百里]
　　林月如带走忆如后，自己也不知该往何处去，只得一直顺北而行。小忆如如此突然被劫了去也很害怕，开始直哭个不停，可气死了急性子的月如。不过忆如不久便发觉了月如并无恶意。而且她虽未满周岁，倒也觉得这女子模样好看，全然不似个“大恶人”，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，这才变回了她妈妈一样的乖巧宝贝。林月如终得松了口气，可要照顾一幼齿小儿的吃喝拉撒她也很受不住。
　　林月如从苏州租了一辆马车，谁知那马车送她到一条小路后便要回去，临走前还要尽了她的银子。这条小路荒僻得紧，一开始还是条铺着砖的路，走远了渐渐只剩下了条行人踏出的土路。包袱里已没口粮来安慰饿慌了的小忆如和自己的空腹，这一带人烟稀少，离开最后一栋民房也是多日以前之事了。正发愁着，一阵狂风从自己身旁吹过。“狂风”去后，太阳照样当头照着。若是轻功高手路过，绝无如此大的动静，林月如以自己说多不多、说少不少的江湖经验论定那为一匹绝世骏马。
　　“那样棒的马我还是头一次见过，可惜没跟去好好瞧个清楚。嗯，我运用‘鬼影魅形’定能追上的。”林月如爱骑马打猎不低于爱武学。“噫，不对！这马的主人来头定不小，说不定前面真有什么热闹可凑了。”她急忙运用轻功，飞速前去。可那骏马神速，现下早已奔出百里之外，又怎么追得着？林月如不禁大失所望。
　　不过这么一追一跑，前面竟然隐隐有了房屋的影子，林月如大喜，抱紧忆如三步变两步地迅速前进。房屋影子逐渐澄清，原来是间小客栈。这客栈简陋得很，比起李家客栈强不了多少，可林月如仍是喜出望外。突闻身后一声长嘶， 只见马厩里有竟一匹健朗之极的骏马，周身乌黑靓丽，无一根杂毛。林月如自然想起了方才的“狂风”，心中一紧。走进客栈，只见掌柜的是个黄脸老汉，一身沧桑，却甚是淳朴。林月如稍稍放心，道：“掌柜的，给我来碗牛肉汤面，还有一碗八宝粥。”林月如虽养尊处优，自小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，但这偏僻小店，估计叫别的什么也没有。
　　只听一个深沉男声道：“我和这位姑娘要一样的：一碗牛肉汤面与一碗八宝粥。”林月如转身一瞥，只见说话的是个满脸胡须的大汉，怀里也抱着个和忆如差不多大的女婴。这客栈里没别的客人，他大概就是那马的主人了。“哼，我看只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大粗汉嘛！”林月如没多注意他。那大汉却看着她，若有所思的样子。
　　掌柜老头端来了牛肉面与八宝粥。月如也不管吃相如何，端起大碗，将面汤都喝了个干净，又弄醒忆如。小丫头醒来后发觉腹中空空，便要大哭示威。月如急忙用一勺八宝粥堵住了她的嘴，喂饱了她。正要付款，才发现自己口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。原来林月如虽从林家堡带来了百两银票，可她出手阔大，几百银票如何够她花？
　　这时那大汉叫了房间，准备在这里过夜。林月如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他来，只见他衣着华丽，腰间还挂着鼓鼓的银袋。“嘻~反正本来也是准备借他的马用用的，这下正好再顺手牵羊一下…”林月如这样想着，也叫了间房。
　　这小店才两间客房，林月如便住在了那大汉隔壁。她想等那大汉睡熟后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窗子里进去。所以便哄睡了小忆如，自己坐在床上，思量着以后该怎么办：“师父再没出现，也没说我杀了忆如后去哪儿，难不成他一直暗中跟着我？那一段时候我从未出洞，也不知那古怪山洞到底在哪儿，难道那山洞根本不是真的，是个幻象么……”正这样胡思乱想着，只听“咚咚”两声有人敲门。
　　“这位客官，要个亮吗？”原来是掌柜的老头来送蜡烛了。
　　“不了，我正要睡呢，别来打扰。”
　　“姑娘，你单身一人带个孩子，知不知这一带并不太平？您就算睡了，也是留个亮的好。”啊，原来这便是为什么所以车夫拉了一段便不往前拉了。林月如道：“嗯，好吧。”
　　那老汉推门进来，点了蜡烛便出去了。他出去后竟锁紧了门，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。
　　“噫……”林月如虽一向胆大心细，可待人坦诚，未对那披着羊皮的狼无有丝毫怀疑，况且这迷药蜡烛药性太强，她还来不及想什么便昏睡过去。过了一会儿，突然发觉肩膀上一阵剧痛，好象有人点了她的痛穴，却点醒了她。竟模模糊糊地望见了那大汉的身影，只见他拿着她自己的包袱，在她眼前晃了晃，道：“小丫头，借你包袱用用。”翻窗出了去。
　　她这时如同喝醉酒一般：“你…你干嘛……”不管三七二十一，翻窗直追出去。那大汉轻功明明不如月如，她就算半昏未醒也能追上他。两人一追一跑，不知不觉已离开了那客栈数里。那大汉转身向林月如一投，一把粉末向她迎面而来。林月如打了个喷嚏，突觉这粉末竟是清香异常，使她清醒了不少。
　　“老贼，还不还我包袱！”林月如见快追上他了，提声喊道。只见那大汉回身微笑，还真停了下来，道：“小姑娘，这包袱里有什么宝贝呀，害得你追得这么急？”
　　“你管！”林月如心觉好笑，就算没有宝物，也不能容得你偷我东西呀！她没好气的说：“包袱到底还不还我？”那大汉抽出皮鞭，嘻笑道：“你抢得着我便还你。”
　　“哼，看我抢不过你？！”这木瓜脑袋轻功那么烂，武功又能怎样？林月如也抽出皮鞭：“你用鞭子，我也用鞭子，看谁厉害！”这大汉当真挑错了武器，他可碰上用鞭的老祖宗啦！
　　谁知这大汉鞭法竟是相当得了，飘摇不定。这鞭法旁人看似柔弱无力，如同初春时的稚嫩柳条一般，实却暗有劲力，奇异非常。林月如虽习惯用鞭，但只学过一些普通鞭法，哪里可跟这大汉那天衣无缝的流利鞭法同日而语？她虽临机应变，撑了几招，可不久还是败下阵来。不过最奇的是，这鞭法竟有那么点熟悉。啊，这便是了，爹爹房中那套女子舞鞭图！那女子是便是娘，爹爹说她舞的是“落梅鞭”！这大汉舞的虽不是“落梅鞭法”，但甚是相象，定是“垂柳鞭法”！
　　“你是杭州柳家派何人？”
　　那大汉一惊，一时无言以对，只得微笑道：“唉，既然给你这丫头瞧出来了，我便不再瞒你，我便是柳大掌门。”林月如心知他胡乱说笑，便道：“我还是落家老姑奶奶呢！”说罢往高处使劲一翻，边往下落，边细碎灵活地用鞭子横扫四处。这招是落梅鞭法中的“落梅雪花齐散”。她只在幼时只见过那套女子舞鞭图一次，还是因为她缠着爹爹问他她有没有娘，林天南扭不过她，才给她看的。平时他都是将那图谨慎保存。林月如那时才刚记事儿，还未习武。只因那“落梅雪花齐散”一招奇特的紧，才深深记下。
　　那大汉见她这一招似是非是，却下意逗弄她，便抱拳道：“久仰大名，却不知落家还有一位这般年轻美貌的‘老’太太，在下今日有幸相遇，便要向‘老’太太讨教几招啦！”说罢便使了一遍“落梅雪花齐撒”，又用鞭子划出一道弧线，使出一招“落梅如虹缤纷”。连使两招，却小心避开不伤月如，道好似嘲笑她鞭法不精，在教她一般。林月如虽气他调戏自己，但见他鞭法精妙，看得入神。
　　那大汉见她虽有怒色，却不发作，虽觉奇怪，却还是自顾自地演示鞭法。后来教她教得起劲了，甚至便嘴里念念有词地讲起各招精髓来：“第一招‘落梅如虹缤纷’这一划要力劲集中，甚是恨辣；第二招‘落梅临冬坚挺’攻少守多，如果耐力好，是极强的防御招试；你刚才那第三招叫‘落梅雪花齐撒’倒是醒目好看、攻击面积大，威力却不很强；第四招‘落梅似仙散花’名字来自‘天女散花’，当然是要使得悠柔散漫；第五招‘落梅入海茫茫’比‘落梅雪花齐撒’攻击面积更大，劲力深沉似海；第六招‘落梅随风潇洒’是最为精妙的招数之一，它的精妙就精妙在于‘轻快’二字；第七招叫做‘落梅幽香四处’。‘幽香’无声无形，因此这一招便要使得让人看不见、觉不着；最后一招威力、攻击面积极大，叫做‘落梅散遍天下’，但要有深厚内力支持。”
　　那大汉演示完备，双脚落地，道：“这‘落梅鞭法’又叫做‘梅花八式’，是落家祖传鞭法，本是嫡脉相传。落‘老’太太有幸被立为传人，定是同辈中之龙凤喽？”他虽这么说，心下却想那小姑娘鞭法甚劣，大概是不知从哪儿偷学来的。
　　林月如心下啧啧称奇，想道：“原来我外公家功夫这般神通，不下于我林家堡，娘又是嫡脉传人，武功定是极棒了！”想到这里，甚是欢喜。
　　只听那大汉道：“小辈冒昧，请‘前辈’指教几招。”林月如一脸坏笑，道：“你要向我‘请教’不是？”还未等那大汉回话，便身子微侧，出掌向他打去。那大汉见她轻功深有造诣，本想从她武功中看出她家数。却想不到林月如身法本就奇快，练了鬼影魅形后速度更是大增，他非但看不真切，就算看了清楚也猜不出冥灵拳的来由。
　　林月如出手凌厉速急，大汉不仅招架不了，更是每招只差一点儿便可要了他性命。那大汉暗暗叫苦：“想不到这女孩儿如此狠辣，我怕她吃亏，自己却难以逃命。”原来这大汉对她一见如故，又道她没什么心机，传授她落梅鞭法便是为了她以后行走江湖便已防身，也好以“落家传人”的名头压敌。其实林月如一开始气他调戏，本想给他留个教训。可这时见他将落家武功使得这般淋漓尽致，这才起了惜才之心，舍不得伤他，只想吓吓他。
　　林月如九招冥灵拳招全部打完后，只见那大汉一身华丽外袍被撕成一条一条，头发和浓密的胡子也均被削去一块儿。这会儿他才会了月如之意，哭笑不得：“让人家见了，还以为我遇了女强盗呢！”说罢脱下那件破外袍，扔在地下。
　　林月如见他上身裸露，连忙转过身去，满脸通红。又听他拐着弯骂自己“女强盗”，怒道：“哼，我还遇到了个痞子老贼呢！”那大汉抱起了他那已熟睡多时的女婴，趁林月如背对着他，笑道：“老贼去也！”
　　林月如急忙回身，只见那大汉已跑得远了。隐隐听到那女婴的哭声，林月如这才想起：“糟糕！
　　忆如还在那客栈里呢！”心下连连大叫不妙，飞步往回去了。